前一阵子,奶奶摔断了腿,需做手术。爷爷本是沉稳之人,知道后,却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问来问去,话语中颇显不安,眉头紧皱,躲在框架眼镜后的眼睛,布满血丝,沧桑而焦灼。有时会一人独自站在阳台抽烟,凝视窗外许久。远远地从背后望去,爷爷心事重重,似乎佝偻了。
得知消息的那一夜,爷爷整宿未睡。
那几天,天天下雨,爷爷隔天便坐车去医院,虽然儿女们也都劝说,但无济于事。
一次晚饭后,大家闲坐着,突然听见爷爷在拨号码,我便伸头和妈妈嘀咕:“是奶奶的号码,”妈妈努了一下嘴:“昨天一天打了五个电话”。我瞠目结舌。“吃饭了吗?吃的啥?医生不让你站你就好好坐床上,在床上练习伸伸腿,得听医生的话……”只听见爷爷一直在说,絮叨不断,唯恐奶奶没听到,没记住,一反平时沉默寡言的常态。挂掉电话后,爷爷嘴角微微一扬,似乎会心一笑,自言自语道:“她还问打电话干啥的,说话这么牛脾气,倔得不行,”随后低头拨弄起手机,又道:“她不是不高兴,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。”置身此情此景,刹那间,我的鼻子酸了一下,心底莫名流过一股暖流,回过神来,眼睛竟也湿润了。
出院到家的当天,看着消瘦许多的奶奶,爷爷站在对面,久久伫立,深情凝望着,没有什么语言,深邃的双眸透着清亮,因为奶奶的消瘦,亦或者因为许久未见吧。
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面对奶奶的批评,爷爷不去反驳,不是懦弱,是不计较,宽容,宠溺。爷爷很清楚,争个对错出来,伤了和气。
不是每个人,都能携手白头到老。吵吵闹闹,柴米油盐,平凡地不能再平凡,也是难得的平凡。相比年少的风花雪月,鹤发三千尺,形影不相离的情愫,愈加神圣美好,似陈年老酒,醇美悠远。待岁月淘沙后,发如白雪,手如槁木,依旧风雨相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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